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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苏东坡是他母亲培养出来的吗?

2023-01-16 21:52:48  来源:网络   热度:

任何一个有成就的人,都不是哪一个人或哪一个团体“培养”出来的。作家是如此,书画家亦然。苏轼、苏辙,同出一门,连同父亲苏洵,号称“三苏”,这是历史的偶然,绝不是哪个人培养的结果。作家和书画家的成就,第一取决于天赋,第二取决于努力,二者缺一不可。没有天赋的人,再努力也无法取得成就;有天赋的人不努力,依旧是庸人一个。这就是真理,也是常识。 一般说来,一个男人,第一个最亲密的女人,应该是他的母亲。 当然也有例外。例如母亲死于难产,这个孩子失去了母亲,或者孩子的母亲有病,不能自己抚育子女,或者孩子的母亲特别高贵,不能亲自带孩子,那就不得不由另一个女人来代替母亲。例如传说和戏曲中的包公,就是由嫂嫂养大的,所以他称嫂嫂为“嫂娘”(实际上他父母双全,考中进士以后,就拒绝出仕,回家侍奉老父老母去了);多数皇子,都由乳母带大,难怪他们当了皇帝,还宠信乳母。在民间,由姥姥、奶奶带大的孩子,为数也不少。总的说来,还是离不开女人。俗话说:“孩子离不开娘”,母亲对子女的影响,很可能牵扯到人品、道德的基本教育,关系到孩子的一生,十分重要。 《宋史》卷三三八《苏轼传》中,开宗明义第一段,就说: 苏轼,字子瞻,眉州眉山人。生十年,父洵游学四方,母程氏亲授以书,闻古今成败,辄能语其要。程氏读东汉《范滂传》,慨然太息,轼请曰:“轼若为滂,母许之否乎?”程氏曰:“汝能为滂,吾顾不能为滂母邪?” 《宋史》中的这一段话,当然不是空穴来风,凭空杜撰,而是“有所本”的。这个“本”,就是苏辙为他哥哥写的《东坡先生墓志铭》。下面引其中的一段原文: 公讳轼,姓苏氏,字子瞻,一字和仲。世家眉山,曾大父讳杲(ǎo镐),赠太子太保。妣宋氏,追封昌国太夫人。大父讳序,赠太子太傅。妣史氏,追封嘉国太夫人。考讳洵,赠太子太师。妣程氏,追封成国太夫人。公生十年,而先君宦学四方,太夫人亲授以书。闻古今成败,辄能语其要。太夫人尝读《东汉史》,至《范滂传》,慨然太息。公侍侧,曰:“轼若为滂,夫人亦许之否乎?”太夫人曰:“汝能为滂,吾顾不能为滂母耶?”公亦奋厉有当世志。太夫人喜曰:“吾有子矣。”比冠,学通经史,属文日数千言。 也就是说:苏轼十岁的时候,父亲苏洵外出游学,母亲程氏亲自课读。有一天,母亲给他讲解《后汉书》中的《范滂传》之后,喟然长叹。小苏轼看了看母亲,问:“娘,我长大之后,要是也像范滂这样做人,你愿意么?”母亲用反问来回答:“你要是能做范滂,难道我就不能做范滂的母亲吗?” 说到这里,牵扯到一个关于范滂的典故,这就不能不简单地说一说后汉的“党锢”历史和范滂这个人了。 东汉末年,政治黑暗,朝政腐败,宦官与外戚勾结,政权落到了宦官手中,各地的官员,大都是那些太监豢养的走狗。他们纳贿,勒索,滥捕无辜,公开卖官鬻(yù芋)爵,垄断仕进之路,贪婪之心,欲壑(hè贺)难填。当时的书生、士大夫纷纷起来批评朝政,反抗这些不阴不阳的宦官统治。忠贞廉正的儒士和太学生们,不惜冒杀头的危险,上书弹劾奸党,抗议腐败,倡言改革。宦官们就诬陷他们这是“结党对抗朝廷”,加以禁锢,史称“党锢之祸”。――所谓“党锢”,就是禁止党人出仕,并不许他们和亲友往来。如果不听话,就要逮捕入狱,那可就是“党狱”而不是“党锢”了。 党锢之祸,是东汉后期发生的一场“大学生闹事儿”,实际上是一场激烈的政治斗争。当然,古往今来,凡是学生闹事儿,真理虽然肯定在学生一边,但是这样的“斗争”从来也没有成功过。原因就是不民主的统治者掌握着政权和军队,可以恣意地打击镇压。古往今来,这样的“连台好戏”不断演出。 延熹九年(166)和建宁二年(169),宦官两次兴起党狱,打击和镇压重视气节的士大夫,以钳制社会舆论。许多学者和太学生被捕入狱,或遭皮肉之苦,或遭迫害致死。党人李膺、范滂等一百多人死于狱中,其他死、徙、废、禁者六七百人。到了光和七年(184),黄巾起义爆发,方才宣布赦免党人,起用党人来镇压黄巾起义。 在这些正直的学者中,有个名叫范滂的,就是一个勇敢的青年,面对阉党的疯狂迫害,他大义凛然,视死如归,自己走向了刑场。 那一天,苏轼的母亲教儿子读的,就是《后汉书・党锢列传》中的《范滂传》。 《范滂传》的全文,这里就不引了,只引他“慷慨赴死”这一段,并适当加一些注解: 初,滂等系(jì记)狱,尚书霍理之。及得免,到京师,往候而不为谢。或有让滂者,对曰:“昔叔向婴罪,祁奚救之,未闻羊舌有谢恩之辞,祁老有自伐之色。”竟无所言。 建宁二年,遂大诛党人,诏下急捕滂等。督邮吴导至县,抱诏书,闭传舍,伏床而泣。滂闻之,曰:“必为我也。”即自诣狱。县令郭揖大惊,出解印绶,引与俱亡,曰:“天下大矣,子何为在此?”滂曰:“滂死则祸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离乎!”其母就与之诀。滂白母曰:“仲博孝敬,足以供养,滂从龙舒君归黄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勿增感戚。”母曰:“汝今得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再拜而辞。顾谓其子曰:“吾欲使汝为恶,则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行路闻之,莫不流涕。时年三十三。 霍(xū需)――字叔智,邺(今河北临漳县)人。曾任尚书仆射(yè叶),官至少府廷尉。范滂下狱时,曾上表为滂辩解。“往候”句――去拜访问候而不说感谢的话。让――责怪。“昔叔向”四句,出《左传・襄公二十一年》:叔向是春秋时晋国大夫,复姓羊舌。叔向因为受到弟弟羊舌虎的牵连,在一次党乱中被囚。祁奚(字黄羊,晋国大夫,生卒年不详)请人替他在国君面前开脱,得以释放。祁奚“不见叔向而归,叔向亦不告免焉而朝”。杜预注:“不告谢之,明不为己。”婴罪,获罪。自伐,自夸。督邮――郡守的属官,主管督察、狱讼、捕亡等事。传舍――驿舍,供过往官员住宿及传递政府文书者休息的地方。诣(yì意)――到。引――自愿承当罪责。亡:逃亡。仲博――范滂的弟弟。龙舒君――指范滂的父亲范显,曾任龙舒侯的相国,当时已亡故。龙舒是汉代的一个侯国名。大人――范滂对母亲的尊称。感戚――感伤悲戚。李、杜――李指李膺,字元礼,东汉颍川襄城(今属河南)人,是当时士大夫清流中的代表。桓帝时,任司徒校尉。灵帝时,与陈蕃等谋诛宦官,事败,下狱死。杜指杜密,字周甫,东汉颍川阳城(今河南登封市)人。桓帝时官至太仆,与李膺齐名,并称“李杜”。灵帝时,因党事被征,自杀。顾――回望。行路――行路之人,即路人。 在苏洵写的悼念他妻子(苏东坡母亲程氏夫人)的祭文里,我们知道这位程家小姐是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这在当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陈腐教育观念中,真是一个难得的贤妻良母。她不但曾激励苏洵努力向学,而且在丈夫外出“游学”期间,除了要主持安排一家人的吃喝生活之外,还要亲自课读儿子,这在当时那个历史环境中,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有人说:唐宋八大家,居然有三位出在他苏氏一门中,和这个程氏夫人有莫大的关系。 苏洵的家庭,无疑是个豪门富户,这从今天眉山的苏氏故居有多么大的庭院房屋,就可以看得出来。苏洵的青少年时期,不是没有学习的条件和环境。但他禀性疏懒,喜欢和同村的少年朋友出去玩儿,不认真读书。天圣五年丁卯(1027),苏洵十九岁,娶了十八岁的程氏为妻(司马光《程夫人墓志铭》:“生十八年归苏氏”)。明道二年癸酉(1033),苏洵二十五岁,方才开始认真读书(见《上欧阳内翰第一书》:“洵少年不学,生二十五岁,始知读书”)。景v二年乙亥(1035),苏洵二十七岁,方才开始发愤,刻苦读书(见欧阳修《苏明允墓志铭》:“年二十七,始大发愤,谢其素所往来少年,闭户读书为文辞”) 。这就是《三字经》中“年二七,始发愤”一句的由来。景v三年丙子(1036),苏洵二十八岁,苏轼出生(苏轼有两个姐姐,一个比他大八岁,出生不久即夭折;一个比他大一岁,就是传说中的才女“苏小妹”,十八岁死亡;还有一个哥哥,比他大两岁,五岁时夭折)。庆历五年乙酉(1045),苏洵三十七岁,苏轼十岁,苏洵亲自教苏轼作文;苏洵举制策,东游京师,母程氏夫人亲自教苏轼兄弟读书。 这样看起来,苏轼、苏辙一向都是由苏洵亲自课读,程氏夫人只是因为丈夫上京赶考,方才暂时出任“代课教师”的。 程氏夫人虽然在家里受过良好教育,但是当年的女子,不可能“上学”读书,无非是在父母的熏陶之下认识一些字而已。她能够在丈夫外出的时候,担负起给孩子讲《后汉书・范滂传》这样的重任,不是“精通”古文,不是肚子里装有几个古人,是绝不可能“开讲”的。讲史绝不是“教识字”,而是要结合历史事件进行分析、总结,并拿出自己的观点来讲的。要不然,像范滂这样的例子,如果是一般“粗通文墨”的女性,很可能就会拿明哲保身来教育孩子不要多管闲事,要以自己的飞黄腾达和升官发财为重。特别是当年的“忠君”思想,分明就是一种个人迷信和个人崇拜,凡是“皇上说的”,就只能是“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这样教育出来的孩子,肯定都是响当当的“左派”,一生步步高升,绝不是苏轼这样的“右派分子”,迭遭谪贬,甚至无以为生。 我认为,苏轼的学问和才华,父母的教育只是一方面,主要还是靠自己的天赋和努力。苏洵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恰恰都成了大学问家,而且还都是“唐宋八大家”之一,这只能说是历史的偶然,不能理解为苏洵和他夫人有特殊的教育方法,不论有几个孩子,都能够统统成才。从事文学艺术,第一要有天赋,第二还要自己努力,二者缺一不可。如果还要第三,那就是环境。一个极有音乐天赋的孩子,如果没有学习音乐的环境,没见过乐器,没老师教他,也不过在旷野上大喊大叫几声,就自生自灭了。苏洵应该是个有天赋的人,在他二十五岁以前,不愿意刻苦,喜欢和村子里的少年人游嬉浪荡,一方面是他自己不努力,一方面也是他父亲对他督促不严所致。婚后在他贤妻的督促之下,勤奋起来了,这才把他的天赋发挥了出来。如果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天赋,脑袋就像榆木疙瘩一样,程氏夫人就是把他的头发悬挂在房梁上,常常用锥子刺他,我看也培养不出一个“唐宋八小家”来! 再说,小孩子家说话,无非是“张嘴就来”,不一定经过认真思考。苏轼成了名人,这才想起他少年时代说过的“豪言壮语”来。没有成为名人的人,他少年时代说过的“狂话”,自然就没人提起了。甚至还有反面的例子:我有个朋友,“文革”期间,因为坚决捍卫“毛泽东的革命路线”,被“革命派”很残酷地折磨死了;平反开追悼会那一天,他一个十岁的儿子,当众表态:“我长大以后,一定要继承父亲的遗志,坚决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向一切不执行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反革命分子斗争到底!”由于他是烈士遗孤,党和政府培养他上了大学,当了县里的一个局级领导干部。表现怎么样?说他是贪官,我没证据,但至少是个“庸官”:他政绩平平,惟一喜欢的事情,就是“吃请”,每请必去,甚至不请也去,每吃必醉,每醉必自吹自擂,甚至胡说八道。――由此可见,就是官员,也不是只要出身好,就能“培养”出来的。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曾经否定过“天才”的存在,批判了“天赋论”,并大力“培养”“无产阶级自己的作家”。培养的对象,不问是否有天赋,却强调阶级出身,实在出不了作品,就调成名的作家来“辅导”,实际上是帮他写。这一批“培养”出来的作家,虽然也出了书,甚至很畅销,但是没有一个是真正有成就的。 这里面,个人的独立思考,应该占有很重的比例。独立思考之后,能够不被外界力量所左右,更是十分重要的因素。这就是是否有定力、是否能保持晚节的问题。人人都知道,汪精卫不但是个才子,而且是个“立场坚定”的革命派,为了革命,曾经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拿炸弹去炸摄政王。但是谁想到他中途会突然丧失人格,变成了大汉奸呢? 我的母亲,是个不识字的农村妇女。她禀性善良,从小教育我“自己的东西要爱惜,别人的东西不羡慕”,“力所能及,要尽量帮助人家”。但是她却十分迷信,什么佛都拜。我七八岁的时候,母亲带我到城隍庙去烧香,除了摆列猪头、全鹅之外,还烧了许多锡箔折的元宝。我问母亲为什么要给城隍老爷上供烧银锭,母亲说,是为了求城隍老爷管顾我没灾没病,快长快大。我又问:如果不给他上供烧纸钱呢?母亲回答:那城隍老爷就不管你了。我立刻反驳:城隍老爷是阴间的县太爷,他的职责就是保全县的百姓平安;如果仅仅管顾给他上供烧纸钱的,不管顾那些不给他上供的,这就是一个贪官,绝不是好城隍老爷!母亲听了,急忙用手捂住我的嘴,还扬手要打我…… 我在迷信的家庭中长大,却一生不信任何鬼神包括“偶像”。可见,独立思考是第一位的,外界影响,包括教育,只能是第二位。 顺便说一句:苏轼的母亲虽然贤良,他的舅舅、也就是程夫人的哥哥,却是个不学无术的赌徒兼混蛋。程夫人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哥哥的儿子,竟让他折磨死了。这个小女儿,就是传说中的“苏小妹”。――下文专门介绍。 由此可证:程夫人的贤慧,也不是程老太爷“培养”出来的。不然,怎么不把儿子也“培养”得更好一些?即便达不到“贤良方正”,至少也不至于让苏洵痛心疾首,写诗骂他一千年吧?

是的,而且对他的影响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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