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丧父,好不容易老年成名,却又和妻子生死分离的是谁?
启功的一生,苦涩多于甜美,他自幼失去父亲,孤苦穷困;中年恰逢祸乱,壮志难酬;老年时好不容易成名,妻子又突然离他而去。可贵的是,人们很难在他身上看到颓废和抱怨、严肃和古板。相反,他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不肯向世俗屈服,越老越像个赤子。这从他的工作和日常生活中可见一斑。
启功在辅仁大学美术系做过助教,也曾教过大一新生的国文课。他讲课特别风趣,那种“没正形”的讲课方式,让学生对他简直着了迷。
美术系和国文课的学生,以女生居多,于是启功身边不时响起银铃般的笑声。与此同时,关于启功和女学生恋爱的风言风语也多了起来,有些甚至传到了启功妻子章宝琛那里。不过,章宝琛对这些传言总是付之一笑。因为她知道,“不正经”对他来说是为了自黑,而不是为了讽刺别人;“没正形”也是为了友好幽默,而不是放浪撩拨。正因为此,不管传言多么绘声绘色,章宝琛都不以为意。可惜,在启功的事业即将起飞之时,妻子却因病离世。
临终前,一向内敛的章宝琛和启功开起了玩笑:“我走了以后,一定要找个人照顾你!”“我一个糟老头子,也就你不嫌弃,谁会看上我呀?”“要不我们打赌?”“赌就赌!”结果,章宝琛前脚刚走,说媒的人后脚就跨进了启功的家门,甚至没经过启功同意,直接带着女方跑到启功家里来了,弄得他哭笑不得。不过,誓不再娶的他最后以一首幽默的打油诗轻松化解了尴尬。
就连生病,甚至面对死亡,他都以幽默待之。有一次他去医院抽血,抽完以后,他见护士拿着试管晃来晃去,就问护士为什么晃,护士说:“您的血脂太高,不晃的话很快就会凝固,您以后得少吃肉。”启功没有说话,可心里终归不乐意。巧的是,好友赵朴初正好也来抽血化验,启功和他说了这事。不料,赵朴初来了一句:“我吃了一辈子素,血脂照样高啊。”这下把启功乐坏了,说:“看吧,我就说血脂高和吃肉没什么关系吧。”所以他以后还是该吃就吃,以至于有一回病了,医生要给他输液,他急了:“输什么液!人家还要请我吃羊肉泡馍呢!”
当然启功最终还是会乖乖输液,只是依然藐视病魔。他还专门写过一首名为《病》的打油诗:想英雄豪杰,焉能怕死,浑身难受,满口“无妨”。启功真的不怕死吗?其实也怕,他害怕死后,听不到别人赞美自己的悼词,于是几个好友一琢磨,干脆现在就听个够,并约定大家轮流躺下来,听别人给自己致悼词。那天,众人都躺得老老实实,轮到启功时,他却突然站起来了。大家吓了一跳,忙问他干吗,他说:“你们说得太好了,我太感动了,我要致答谢词!”
启功不仅担心自己死后听不到致悼词,还担心看不到自己的墓志铭,于是在66岁那年,他提前给自己写好了墓志铭:“面微圆,皮欠厚,妻已亡,并无后。丧犹新,病照旧。六十六,非不寿。八宝山,渐相凑。计平生,谥曰陋。身与名,一齐臭。”尽管他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还是一鼓作气活到了93岁。或许,正因为启功对待死亡如此豁达与幽默,就连命运也不得不让他三分。
作家王蒙说过:泪尽则喜。因为一生经历了太多苦涩,启功无论何时都把幽默放在心间。但是嬉笑之中,人们仍然可以看到他那庄严赤诚的伟大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