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不亲!农村“断亲”现象越来越普遍,这是怎么回事?
我今年58,俩弟一妹,只有我妹还和我来往,偶尔在给爹娘上坟时,能碰见弟弟们。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下面是这些年我们手足兄弟“断交”的往事。
17岁那年,我爸得了重病,临终前,攥着我的手,叫我一定要帮我妈把弟弟妹妹拉扯大,那时我大弟14岁,小弟11岁,妹妹7岁。当时,我正在县城读高三,成绩一般般,处理完我爸的后事,没回去继续读书。
因为我们这要“单干”了,我们家人多,分的地也多,我妈带我种地干活儿,全家人都听她的,但当儿女的都忽略了一点:当父母的都偏心。我妈就特偏我二弟,他白净斯文,聪明好学,还跳级上了初中,是我妈的骄傲。
用现在的话说,那时的我就是我妈的工具人,但本家叔伯眼里,我这属于长兄如父,担起了长子的责任,婶子大娘们一番热心张罗,21岁那年,我娶上了媳妇儿。
从那以后,我们家矛盾不断。
问题出在我妈那里,她觉得我结婚了,就不管这一大家子人了,迟迟不和我们分家,还对我媳妇儿横挑鼻子竖挑眼,怀着5个月的身孕,逼她去村头挑水,要不是被我看到给拦住了,我儿子得晚出生两年。
回家后,我说了妈妈两句,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嘴里念叨着我爸的名字,说我娶了媳妇忘了娘,不管弟弟妹妹们。
最后,在家族长者主持下,我们分了家,但依然住在一个院子里。
那时,大弟跟着我一起种地,也到了该说媳妇的岁数,可我们家这条件太差,娶不起,于是我劝他先去当几年兵,没准还有个好出路。
同年,小弟上高一,是全年级的尖子生,我妈觉得日子有盼头了,等过几年她小儿子大学毕业,分配成为国家干部,她就不种地了,进城跟着吃皇粮去了。
不用说,学费还是我这个当大哥的出,但小弟觉不领情,他一直觉得我娶老婆成家,分家过日子以后就不管他们了,认为我背叛了家人,对我冷若冰霜,连学费都是我交给我妈,他从我妈那里拿。
他去省城的大学报到时,我想去送他,顺便看看大学到底长啥样,被他一口拒绝了。说自己是大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当时我儿子还小,老婆又怀了孕,家里也走不开,就没陪他去。
至于我妹,她的出生就是个意外,刚生下来还没5斤沉,皮肤皱巴巴的,头发都盖不住头皮,裹在襁褓里,就像个小猫,当时我妈没有奶水,饿的她嗷嗷直哭,没等出月子,就打听着把她送走,在我和我爸的阻挠下,她才打消这个念头。
后来,爷爷奶奶还有我,用小米汤羊奶把她喂大,她从小特别黏我,也特别懂事,帮我老婆带孩子,跟我妈下地干活儿,给羊割草,给猪喂食,自己还养了一窝兔子,一窝鸡,还有两只大鹅。
现如今,她是养殖专业户,喂了200多头牛。
二弟大学毕业之后,分到了市财政局,端上了铁饭碗,领导给他介绍了个官家千金,攀龙附凤后的二弟,和原生家庭划清了界限,虽然他儿子跟他姓,但无法改变他上门女婿的现实。
我妈跟着进城享福的梦想破灭,又把宝押在她二儿子身上了。
大弟当了6年兵,转业后,分进一家国企,成了在编正式工人,娶了厂里的女工,因为工作出色,还分了个小院子,我妈去伺候月子时,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又给他们带了三年孩子。
俩弟弟结婚,家具家电摩托车,婚礼宴席,加起来我花了小三万。
在1990年代初期,这算是一笔大钱了,当时我赶集卖布多年,攒了家底,俩弟弟结婚,花了一多半,后来小舅子结婚,全掏空了。
当时全国人民都下海,我是全村第一批脱产农民,把地包给邻居之后,开着机动三轮,拉着老婆继续贩卖布匹。
到1995年,布匹生意已经不赚钱,我想在城里开个成衣店,投资有点大,于是去找俩弟弟想办法,大弟说厂子效益不好,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我叫他跟我一起生意,他觉得被熟人看见不好。我问他,前段时间买厂里集资盖楼房,找我借的八千块钱啥时候还,他来了一句:“村里的房子和地,我都不要了,我买楼找你拿点钱,你还好意思找我还?”
“你当兵转业的,要不是我托高中同学关系,你根本就进不了这个厂子,你成了国家工人,就不是农业户口了,责任田和宅基地,都和你没关系了,你想要的话,咱妈住的那土坯房宅基地给你留着,那二亩地也给你,你结婚时,我出的钱,是替咱爹娘出的,但你借我的钱,有了得还我,绝不能赖掉!”我认真地跟他解释。
“你还是我亲哥吗,这几年不种地,做买卖做的,眼里只认钱了是不?现在这社会风气太坏了,把你一个淳朴善良有担当的大哥给带坏了!”他感慨道。
“你别扯这没用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你要是还不了,就跟着我干活儿顶账,反正你也天天闲着!”我当时是怕他无所事事,整个人待废了。
大弟像看傻瓜似地看着我,觉得我一个泥腿子农民,哪有资格教训拿国家工资的工人阶级,然后告诉我:“你只是我哥,不是我爸,咱们各过各的日子,我欠你的钱,发了工资,一下就给你还清,看看你挣了俩钱这嘚瑟样吧!”说罢就把我赶出了家门。
那年七月十五,回乡下给我爸上坟,他把这事儿告诉了我妈,当我老婆的面,我妈说这钱不用还了,我老婆看着我,没等我张口,小妹挺身而出,说:“凭什么总让不能大哥大嫂吃亏,他们为全家人付出的够多了,二哥你们就是砸锅卖铁卖房子,也得把钱还上!我们都当父母的人了,妈你咋还这么偏心,还这么爱掺和事儿呀!”
我妈听罢,气得拿拐杖敲她,被她一把夺过去扔了。
在那个遍地是黄金,干啥都发财的年月,那些吃惯皇粮,按月领工资成习惯的人,大部分拉不下脸去捡,弯不下腰去挣。
最终,大弟没跟我干,后来两口子下岗之后,找我借钱买了个微型卡车,给家具城拉家具,直到2007年,我儿子上大学报到,他才把欠我的钱还清。
那时,他带着人揽装修生意,挣了不少钱,开上了奥迪A6L,更不把我这个开烟酒铺子的大哥放眼里了,也就逢年过节回来看看我妈,见了我,连招呼都不打。
至于我那当上干部的二弟,见我上门借钱,人家只说不欠我钱,也没受我恩惠,没义务借给我,还说上学到结婚所有的花费是妈给的,工作是自己找的。
他那态度惹怒了我,我说:“咱妈所有的钱,都是我给的,要是全靠她,你高中都念不完!”
“大哥,麻烦您算一下,他到底花了你家多少钱!”说罢他媳妇儿递给我一个电子计算器。
“弟媳妇儿,我是来找你们借钱,不是讨债的,我做买卖挣了就还的!”我解释道。
“不用,你算清楚,多点也无所谓,别算少了,这是他欠你的,我们家不欠债!”她跟我解释。
我说前前后后,一共花了三万。
“你这叫狮子大开口,做了两年买卖,宰人宰得挺熟练啊,别听他瞎扯,撑破天两万……”没等说完,他老婆说:“好了你不用管,三万就三万,多出来的就算替他谢恩了,但没有下次,对了,麻烦您给我写个收条!”说罢递给我纸笔。
“你家人的事情,希望你能快刀斩乱麻,我不想让你和他们有牵扯,你母亲的赡养费,每个月500块够了吧,你每个季度送一次,我只要求一点,叫他们不要来干扰我们的生活,OK?”已经下海做生意的弟媳妇儿对我小弟说道。
“嗯,我知道了,家里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我弟唯唯诺诺地说道。
没想到这种豪门狗血剧的桥段,居然落到我们兄弟身上了!当时我恨不得踹他两脚,读了这么多年书,全白费了,一读书人的气节,文化人的风骨都丢得一干二净,为了荣华富贵,可以不管活着的亲娘,不顾死去的亲爹,不认手足兄弟,老婆说啥是啥,活的和条哈巴狗似的,我这小弟算是白瞎了!
带着满怀失望,和三万块钱,我离开了他们家。
后来我妈知道这事儿,跑我家把我骂了一顿,拿拐棍戳着我家锅,骂得我狗血喷头。
在我们这个曾经因为饥荒死亡过半的村子,打架骂街升级到进门砸锅,基本就是不解之仇了。
关键时候,还是我媳妇当了恶人,把我妈架了出去。
我妈气不过,进城去找俩儿子告状,但她引以为傲的俩儿子谁也没回来替她撑腰……
小弟对老婆信守言诺,直到我妈去世,她也没在他家住过一次,除了给爸妈上坟,中秋春节,都在岳父岳母家过。
他家儿子,我见过不到5次,我妈就见过一次。如今这个侄子在美国上大学,弟媳妇在美国陪读,我弟弟在国内算是“裸官”了。
不过,这两年他升迁无望,倒是多了几分人情味儿,也敢回来看看了。
甚至还忍着牛粪味儿,去养牛场找过小妹,国庆节时,还帮他喂过几天牛。
再说我自己家的情况:
到2000年代,互联网电商崛起之前,我完成了原始积累,进城买了楼房,买了商铺,在商场代理了来自宁波的西装品牌,攒了点钱,借给妹妹一部分搞养殖场,给儿女买了房,留了点养老钱,现在就靠吃利息,收房租过日子。
我妈不想进城,觉得会麻烦她那挣大钱当大官的有出息儿子,终究是我和小妹,这两个她深以为耻,觉得一辈子没啥出息的儿女,轮番照顾,直到她生命最后一刻。
我孙子已经上小学了,大弟也当上了爷爷,但依然管着那家装修公司,一副老板派头,四十年前那个跟我后面锄地,磨得满手水泡,累的满头大汗的忧伤少年,头发已经花白。
三兄弟的后代几乎没什么交集,血脉相连,但相遇无言。
恩恩怨怨,即使放下,也没啥共同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