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逝世悼词
一颗善良、美丽的星辰陨落了。而她的光芒,将永远存留在几代中国人的心里……今天,这位可敬的世纪老人已经仙逝了,近几年我没有更多地去探望她感到深深的遗憾。我认为,她不仅是“五四”以来有重大影响的作家,而且是一个正直的人,热诚的人,值得尊敬的人。自她从国外归来以后,她是诚心诚意地热爱着我们的党,热爱着党的领袖,热爱着我们的国家。她的心是同党贴在一起的。她同党员作家的关系也是亲密无间的。而且我感到她是一个谦逊的人。她没有大作家的派头,从不故步自封,也从不讳言老知识分子的改造。她是真正把周总理的名言“活到老,学到老,改造到老”铭刻在心的。她在1954年出版的《冰心小说散文选集》的自序中就说过:“我开始写作,是在‘五四’运动时期,那正是中国反帝反封建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一个新的阶段,当时的中国社会,是无比的黑暗的。因此我所写的头几篇小说,描写了也暴露了当时社会的黑暗方面,但是我只暴露黑暗,并没有找到光明,原因是我没有去找光明的勇气!结果我就退缩逃避到狭仄的家庭圈子里,去描写歌颂那些在阶级社会里不可能实行的‘人类之爱’…… ”我想,从这里就可以找到冰心能在五十岁以后再度创造新的辉煌的根本原因了。不断地改造自己,不断地超越自己,这是冰心身上最可贵的特点。
我还注意到,数十年来,冰心是同我们一样经过许多风风雨雨的。但却看不到她对党对的态度有任何改变。我甚至可以说,在她的文集里,找不到一句对党、对毛主席、对厌恨的话,不利的话。这一点,比起那些名为共产党员,提起党和毛主席就咬牙切齿、冷嘲热讽的人,真是胜过万倍、高尚万倍了!
愿善良美丽的灵魂安息吧!
“有了爱就有了一切”。她的一生言行,她的全部几百万的文字,都在说明她对祖国、对人民无比的爱心和对人类未来的充沛信心。她喜爱中华民族和全人类经过历史积淀下来的一切优秀文化成果。她热爱生活,热爱美好的事物,喜爱玫瑰花的神采和风骨。她的纯真、善良、刚毅、勇敢和正直,使她在海内外读者中享有崇高的威望。中国人民为有冰心这样的文学大师而自豪。
敬爱的冰心老人却悄然离开人世。2月28日,冰心走完了她充满辉煌的人生历程与世长辞。得知这沉痛的消息,作为从小深受冰心作品影响,后来有幸亲身聆听老人教诲的晚辈,我不禁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与深深怀念之中。
三年前,我曾写过这样的几行诗句:“天上有无数星星 / 我却拥有《繁星》 / 在日渐衰老的容颜里 / 有一片冰心 / 温馨我的生命 / 是不老的童心”――这首题为《冰心》的小诗,是我为96岁的冰心生日而作,也是我,一位青年诗人对这位世纪老人的景仰与感激之情的真实表露。
回想人生,我庆幸选择了文学的道路,而拨动一个少年心中文学之弦的正是冰心的作品。记得第一次见到冰心的名字,是学生时代读一首小诗:“成功的花,/ 人们只惊慕她现时的明艳! / 然而当初她的芽儿, / 浸透了奋斗的泪泉,/ 洒遍了牺牲的血雨。”短短几句,对于一个少年心灵的震撼和影响,却是永生铭记的,使我第一次感知了文学的魅力。后来,读着《繁星》中哲理的闪烁与《小桔灯》娟秀的文笔,我便体味到冰心情愫的洁白与无暇、纯洁和美好。那时,在一个向往文学殿堂的少年心中,冰心是那么的遥远而又亲切。
我最初写诗,后来也尝试其它体裁的创作,渐渐与文学结下不解之缘。1991年,我创办《流火》诗报,开始与冰心有了联系。这年10月,诗报举办“陆游杯”全国诗歌赛之际,我贸然给冰心去函,希望请她担任名誉顾问。写信凭的只是一股冲动,没想到竟接到冰心的手迹:“祁人同志:字悉。名誉顾问却之不恭,请执颔。关于陆游杯小文奉上,匆祝撰安。冰心,1991年11月5日。”几行娟秀的文字,顿时令我心潮澎湃好生感动。冰心不仅答应担任《流火》诗报名誉顾问,还亲笔撰文题赠“陆游杯”,讲陆游是她最喜欢的爱国主义诗人,她至今还能背诵陆游的许多诗句,希望参赛者写出更多更好的爱国诗篇。冰心的短文由《诗歌报》刊登后,在全国引起广泛响应,许多诗人在应征稿中附言倾诉了对冰心的敬仰之情。诗赛的成功举办,加深了我对冰心的钦敬,并渴盼着能与老人早日相见。
这一天终于来到。那是我生命中特别阳光明媚的一个日子。1992年3月22日,我怀着激动的心情,走进中央民族学院一幢普通的楼房中,走进了冰心明亮洁净的书房。我终于看见了冰心,她就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向我微笑着说:“四川好,四川人好!”我轻轻握住她伸出的手,感觉着柔和、温暖。她和蔼、亲切的眼神和慈爱的面容,使我仿佛感觉眼前不是一位白发苍苍的世纪老人,而令我感悟到她的周身呈现出梁启超所书“世事沧桑心事定,胸中海岳梦中飞”的至臻境界,宛如这个世界“爱”的化身。冰心似乎对四川人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也许是因为抗战时期她曾在重庆歌乐山生活过五年的缘故吧。我向冰心汇报了“陆游杯”的情况,并再次请求她题写“陆游杯全国诗歌赛”字样用于制作烫金荣誉证书,她愉快地应允了――后来证书中又印上她撰写的“陆游杯”短文,令获奖者爱不释手。冰心对我说:“你们正年轻,正是如诗的年华。我在这个年龄,也写过一些诗。”又说:“一个诗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应当恪守自己的人格,对得起自己的良知,做一个高尚的诗人。”语重心长的话语,如今犹在耳旁回响。
那次拜见冰心的情景,我永难忘记,后来我在一篇文章中曾写到冰心与猫的故事,我感受到她的心与生灵是相通的,体味到一颗永不泯灭的童心。在她的面前,毫无拘束聆听着她的教诲,不知不觉竟然十多分钟过去了,早已超出与吴青原定五分钟的会见时间。为不致影响冰心的健康,我恋恋不舍地站起身对冰心说:“我们合影留念,可以吗?”老人颇有兴致地说:“可以啊。”于是,待她整理一下书籍,我坐在旁边,拍下了一张珍贵的合影。
后来,当我携妻带子全家迁徙到北京,在旧鼓楼大街虽然过着漂泊的移民生活,却使我耳濡目染了冰心、艾青、臧克家、贺敬之等一代文学大师的风范。当然,也缩短了我与冰心家的距离,并有机会常去拜望。1993年的冬天,为筹办“首届女性诗歌研讨会”,我请冰心作顾问,得到她的同意并题写了贺词。会议前夕,我带组委会的同志前去看望,她已年过93岁,却依然神态安详、声音洪亮,高兴地接过我们献上的红玫瑰,与大家亲切交谈。此后,我与冰心家的联系更加密切了。每年10月5日老人的生日前夕,我便想到写信给她或打电话到家中,请冰心女儿吴青或女婿陈恕代向老人祝寿。而多年以来,老人也一直给予着我关怀和帮助。我创办主编《中国诗人报》时,她得知消息便高兴地题写了报名,还为创刊号写了贺词。但遗憾的是,《中国诗人报》出版4期内刊后因故停刊未能公开出版,老人题写的刊名便存放至今;四川省川南散文诗学会创办《当代散文诗》杂志,受张用生同志之托,我又请冰心题写了刊名;近年来,我主编的“跨世纪的风采丛书”由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冰心老人欣然担任丛书顾问,书写了“当代人物风采”的题辞。回首往事,冰心给年轻一代以博大的爱心和关怀,她的关爱尤使我感受到母性的光辉,引领着我前行。
如今,老人西去,在怀念她的同时,我心中却感到了愧疚。因在她的生前,我没能将一份珍贵的纪念品亲手交给老人。那是在我主编“跨世纪的风采丛书”第一辑出版之时,得到广东大埔县县长林培元和天王电子有限公司总经理陈建群先生的支持,由“天王公司”特制了30只精美的“纪念表”,每只表都有收藏者的名字,其中为冰心制作的那只镌刻着“当代县长风采录?名誉顾问?冰心”的字样。纪念表由陈建群先生在香港选用优质材料送至深圳天王表总厂精心加工而成,具有较高的欣赏和收藏价值,颇为珍贵。然而,纪念表制作好后,冰心老人却病重住院,我到医院探望时均因不便未能亲手交给老人,后来想在老人百岁华诞时再交到她手中,然苍天不遂人愿,她却这么悄然离去了。
如今,手捧这块纪念表,我把它命名为“冰心表”。我想告诉冰心老人,她是这个世纪的骄傲,她的作品和人品犹如闪烁的星星,将永远带来爱与温暖。
她就像那永不停驻的时间之神,仿佛时时刻刻提醒着世界:“有了爱就有了一切!”
呵,永远的“冰心表”!